中國時報【桂竹青】

外婆說儘管壽宴時短倉促,但只要能看到兒孫滿堂的歡聚畫面,她無論如何都得向上天多掙一些時日,我們能做的就是把握相聚時的分分秒秒。

歲末,一個寒流來襲的周六,我們一家四口搭乘高高雄汽車貸款 鐵北上赴宴。

甫出台北車站,冷風立馬撲身而來,迫不及待以凜冽迎接我的造訪,耳際颼刮陣陣歡呼,我所著冬衣不敵台北的冷凝朔氣,遂將雙手伸入口袋,身體微微蜷縮,只能用不停哆嗦予以虛應,隨即飛奔至計程車道迅疾入車,像大明青年創業貨款資格 貸款購屋 星似的動作流暢、一氣呵成。

那時正值中午,天空卻白濛一片,不見薄日流瀉絲毫微光,台東借款 甚至找不著一小塊青藍暗渡些許妍暖。

穿梭於車水馬龍中,儼然如枰的城輿被九彎十八拐的縱橫切割,尚無暇在腦海中烙下零星片段便已到達餐廳。銀行房屋貸款率利比較 >小企業貸款 南投二胎借款 主管引領我們進入包廂,赭紅氈毯豪闊的鋪滿整間廂房,兩張釉亮圓桌各踞一邊,偌大的「壽」字燈在深色橡木紋牆上熠熠閃爍,看來格外高調喜氣。柚木邊几上一個富麗尊貴的二十吋蛋糕奪人眼目,深紫色絨布沙發旁羅列著一排分裝好的禮銀行貸款資格 品,在在顯示這場聚會的盛大隆重。

出場如眾星拱月

闊別親戚間的語笑喧譁在包廂中鼎沸不絕。此時主角蒞臨現場,中止了所有聊天話常的動作,大家往門口趨近,彷彿苦守久候、終於等到採訪對象的記者簇擁而上。

外婆在舅媽的攙扶下緩緩步入,身形有些基隆民間借貸 佝僂,卻依然健朗。數月前在廚房摔倒傷及右脛筋骨,手術休養後已不見蹣跚,對一個九十五歲高齡的長者來說是何等蒼天眷顧才有這般福運!兒孫們圍著她頻頻噓寒問暖,到處奔竄的四五歲重孫輩也跑到太婆腳邊親暱仰望。她就像一輪皎潔的明月,被繁星環拱、眾雲烘托,除了崇尊共謁,更增添幾許綿柔細膩的呵護。

這幕熱鬧溫馨的場景,勾勒自十五年前一場過境颱風,將本該溽暑難耐的盛夏夜晚吹颳得淒冷涼薄……。

那夜,狂風喧囂,呼號引戰,薄韌的鐵皮雨遮不時喊出如雷之聲,窗框害怕地唇顫齒抖,連連敲撞鬆脫的溝沿,?啷?啷好像再也抵擋不住敵方的洶湧來勢,急欲丟盔棄甲、鳴金投降。淒風苦雨送來嗚咽的哭嚎,如徹夜泣訴申冤,令人心亂難眠……。

凌晨四點,一聲電話鈴響勾起了全家的狐疑,誰會在這個時候打來?母親聽完後面色一沉,什麼也沒說就匆匆出門,父親接手應答了幾句便掛上電話,然後對我說:外公過世了!

霎時猶如一瞬閃光攫目,旋即一道奔雷橫殺而來,震天懾地的怒吼劈得正在發愣而不及掩耳的我胸口發麻。人生的意外大抵如此,往往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撞得你七葷八素,尤其當天晚飯後還看到外公在村子裡散步,一慣悠閒愜意,怎會無丁點兒徵兆就這麼突然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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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以置信的氛圍瀰漫整間臥房。外頭攻勢漸緩,只剩下一些殘兵敗將,不成威脅。誰能料到門窗守住了風雨的進襲,卻守不住世間的無常。我們驅車前往教堂,凝重的心情就像天際尚未泛白的空蕩市容,歷經整夜的摧枯拉朽後更顯散漫蕭索。

被躺放在平台上的遺體直入眼簾,令人瞠目;外婆坐在牆邊,老伴遽逝的震驚衝擊使她神情中盡是疲憊和哀傷;母親和阿姨隨侍安撫,卻兀自拭淚;教友們忙進忙出,諸多臨時事宜都是台中借錢借貸 台北汽車借款免留車 他們義務安排,包括這個停放大體的房間,在漆黑泛藍的曙色下,宛如藏青色的帷幔籠罩,蒼白日光燈熒熒置頂,綴以廊外瀟淅間歇,透溢出更詭異的闃暗。

禮儀師擦洗僵硬蠟黃的皮囊,掰動關節時發出的格格脆響讓人心底發顫。接著穿衣、上妝、置入冰櫃、守靈、入殮,繼之發引、火化。過程莊嚴肅穆,暫抑不少悲緒,但當火化爐鈕按下的瞬間,眼見火管狂肆噴湧,凶殘暴虐地將棺柩連同肉體啃噬殆盡,大家才終於哭出聲來,送化作爐灰的外公隨風遠行,徒留罐塔作為不致全然逸散天地的一點遺念以供憑弔。

風停雨霽,但強襲後所釀成的災情卻沒那麼容易復原,遑論緊黏一甲子肉做的心硬生生被撕扯下一塊的創痛!外婆搬離舊居遂其夫死從子的微渺心願,自此再沒有「返鄉過年」的地方。憶及兒時一大家子擠在褊狹的眷村舊舍,大人在餐廳漫談工作家庭,小孩在客廳收看綜藝節目,一前一後截然不同的世界聯手用此起彼落的歡笑驅走了充盈屋內的凍人寒氣。可如今農曆春節失了味,南北親戚各自度過,冷清便罷!

訴出二次協商滿溢的慈愛

幾年後,外婆八十五歲壽宴將家族再度凝聚於豪華包廂內。長輩、晚輩像當年一樣壁壘分明,笑聲依然如故。歲月公正無私地恣意遊走在每個人身上,悄悄抹白他們的鬢髮,揉捏出濃妝也遮掩不掉的皺紋,卻為我們注入現實歷練層層洗磨後的沉穩與智慧,又帶來一旁東奔西跑、無憂無慮的新一代生命,兩張圓桌亦從寬疏逐年變得挨擠。

長輩過去的叱吒風雲現已轉為含飴弄孫的和樂滿足,我們的話題也不再天真爛漫,而是著墨於工作職場的披荊斬棘、苦樂摻雜的育兒心情,以及柴米油鹽的撙節經營。長輩們打趣地說:現在懂了吧?原來,我們都渾然不覺地在起程、中繼、終點三站所構築的軌道上被光陰不停地往前推移,驀然回首才發現成長的痕跡已漸趨消弭。

邊几上的華麗蛋糕終於等到嶄露頭角的機會。大家圍著外婆唱生日快樂歌,屏東汽車貸款 空調送下的風吹得燭火曳曳,似是催促著願望應許。「我沒什麼願望,只要每一個人都健康平安就好了!」外婆雙手合十,同她向天主禱告般虔誠,垂皺的眼角瞇成魚尾,訴出對全家滿溢的慈愛,以及飽經風霜後猶能安穩和樂的由衷感恩。是啊,唯有歷盡滄桑的人才會深刻領悟此願便是人生所有幸福的基石。

輕輕一呼,我們用愉悅的掌聲歡送蠟燭功成身退,盡情享用韜光養晦、厚積薄發的蛋糕美味,分裝好的禮品也逐一贈予各家,恰如外婆將近一世紀的閱歷智慧,無私奉獻,點滴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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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光燈轉眼明滅,攝入浩繁身影,錄下眾人的福氣與安康,待一幀照片備查。宴席終將散場,雖是例行飯局,但暢談間仍感意猶未盡,不捨之情油然而生。我們在廊下道別,眼見台北親戚的車駛過街頭沒入車流中,當年眷村石柱大門前揮手目送他們的座車消失在巷尾、視線卻始終不肯離開的那幕影像又歷歷浮現。

此時台北的天空悄無聲息地騰出數片蔚藍,陽光逮到越線的機會,輕靈灑上我的2胎房貸條件 車貸銀行對保 皮膚,助我抵禦冷風的寒刺,心亦隨之溫煦。

我們一家搭上計程車再度穿梭都市的峽谷陣列,隨即乘高鐵南下。窗景在田園道路大樓小屋間無序變換,包廂圓桌間的談笑風生也在腦中螢幕反覆播映。每年各人的概況都在這場聚會中流轉分享,供茶餘飯後閒聊。

外婆曾說儘管這場壽宴時短倉促,但只要能看到兒孫滿堂的歡聚畫面,她無論如何都得向上天多掙一些時日。而我們能做的就是把握相聚時的分分秒秒,這是對外婆福壽綿延的冀望,是維繫一個家族的牽繫,更是一整年平安順遂的驗證。

駕車返家途中路經因改建而早已夷平的眷村居家麥克 故地,圍起的鐵皮柵欄裡,我彷彿又看到幾個在小巷放鞭炮的小孩、外公散步的身影、颱風那夜的救護車……還有幾輛轎車逢年過節駛入駛出的情景──他們搖下車窗向我揮手,笑著說:明年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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